“陶渊明杯”中国文学艺术大赛| 情莹：翻山越岭的那些日子（散文）
翻山越岭的那些日子（散文）
作者：情莹
在南田岛的最南端，有个小渔村，那里三面环海，山海相见，与东海相望，我常说他在世界的尽头。在那里没有下一站，只有大海的情怀。那里，有我儿时晨起迎着日出的启程，也有日落，追着月光一路奔跑的归途。
翻过一座山，越过一个岭。沿着山海间，不停的向前，不知疲倦地翻越着。或者是小孩、或者是身挑重担的赶路人，他们大都来不及欣赏沿途的风景，心中只有归途和目的地。在起起伏伏的山路上，路越走越宽，脚下的石子路被脚步磨得如月盘般发亮。似乎每一次的出发都是为了更好的归来。
在我要升四年级的时候，因人口的外流，村里的不再办理小学高年段的班级。年仅10岁的我，被迫离开了家，成为一名住校生。开始频繁地翻山越岭的日子。在离家二三十公里的村庄，我开始一周一次的来回走读生活。从此不管严寒酷暑，那条路也成了我小学最后两年求学的必经之路。
同村和我一起住校的伙伴，大大小小的也有七八个。为了第二天上课不迟到，大家会提前一天前往学校。在那里有我儿时最好的玩伴——珍珍，我们是同村又被插班在同班，成为了最好的朋友。为此，我们都抛弃了家里为我们安排的住宿。她离开了姐姐，我也搬离了堂姐的住宿，合住在学校对面的小瓦房里。不仅吃住脱离了姐姐们的管束，原本组团的来回上学路，也变成我们单独行动。那时的我们，真应了那句“初生牛犊不怕虎”。并沉浸在那样的快乐中。
每个周末，带上家人准备的伙食：煮熟的海鱼、拿去蒸的米以及父亲补的鱼虾干货，在父母的叮嘱声中，开始了野马无疆的生活。
记得从家里出发到学校行要爬过3个山岭，途径5个村，步行到第二村的隧道口，坐固定的班点车才能到达学校。候车的村口有一家小店，很多坐车的人都会在那里歇脚等车。
馋嘴的我们，会在返程的途中，把剩余的零花钱买个小零食。5毛钱一包的小桃酥是我的最爱，我和珍珍会分着吃，回去赶路似乎就更有劲了。
在长途跋涉中，踩着高低不平的山路，追着落日的余晖，跟着月光奔跑在回家的路上。起伏的山坡，如过山车一样刺激而有趣。特别是下坡那用力冲刺的一霎那，除了汗水，所有的疲惫都会有烟消云散 。
当余晖落尽，星光点点。 星星围着月亮诉说着话语。空荡荡的山间除了树阴和小鸟，还有我们渺小的身影….而家的灯火正在不远处向我们招手。
夜幕中，远观我的家乡，零星的灯火点亮着安静的渔村。噼噼啪啪的马达声随着渔船靠岸抛锚，结束一天地忙碌。这时潮水已是平潮，海浪在月光的映射下明晃晃地发着微光。
家越来越近了，楼上那昏黄的灯泡，散发着微弱的光圈。尽管炊烟散尽，夜幕中似乎依然能看见母亲忙碌的身影。
村口乘凉的大沙朴树下，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正边抽着烟，边瞭望着我们。父亲带着小个在等着我们。小个是我们收养的小狗，因瘦小又同方言（小狗）而得名。小个老远就朝我奔来，不停的摇晃着尾巴，然后一阵疯狂的围攻，它的热情以至于我一时间无法前行。此时，家是最温暖的港湾。
在出发和归来间，如画的四季，给看似平淡的上学路增添了浓浓的一笔。
初春的上学路是最浪漫的山路。一边是哗哗的海浪声，一边是无限的春光，还有时不时出来客串一番的小鸟。它们从树林里窜出来，这头飞那头。压低了嫩枝又弹跳式的飞向另一枝。它们正张开日渐成熟的羽翼，在丛林间学着飞翔呢。
离家的第一条山路还算平坦，山上各种鲜花争相开放。花团锦簇的扇形小白花，洁白如雪。一朵挨着一朵密密麻麻地开着，斜斜的枝条几乎被花朵霸占着，生怕被绿叶抢去了风头；漫山遍野的映山红，应该是这个季节的主角。各个色系交错开放，淡粉色、深红色、橘粉色....印染着山海间的绚丽。还有看似不起眼，却默默与小草相伴的紫色蝴蝶花，小簇一小簇零星地开着，似乎谁也不想错过，这个属于它们季节。
如果说赏花是春天的一件美事，品花似乎更有一番味道。在视觉、嗅觉都享受一番之后，味觉也要跟着体验。随手摘一朵映山红，把花的一头放在嘴里细细地咀嚼一下，那种淡淡的甜味，夹杂着花的清香，至今都令我回味。
在那条开满鲜花的山路上，喜欢闻花，捉蜂的我，却没少遭殃。不是闻花熏烂了鼻子，就是摘花遭受蜜蜂地袭击。
栀子花是最能让我失控的。它们面朝大海，扎根于岩石缝的黄土中。小小的花朵，大大的能量。似乎集所有花香于一体。每一次都开得那么放肆，散发出的香味让人仿佛置身于花海。能让人瞬间忘却旅途地奔波和劳累。
贪心的我们在享受一番外，还不忘带走它的芬芳。俯身去摘时，如若惊动了旁边的采蜜小卫士，它们就会用实际行动捍卫自己的主权。 最先遭殃的并不是手而是脸。随着一阵刺痛，被刺的脸就会留下一个小肿块，又硬又痛。
记忆中母亲磨刀的石浆就是一剂良方，涂上它消肿又止痛。跟那些采蜜卫士一样，我觉得自己也是个勇士。我并不会因为它们的袭击而放弃追逐春天的脚步。因为它们留给我更多的是属于这个季节独有的芬芳。
行走在夏天的山间，烈日的炙烤，大山似乎也失去了活力。我们跟着树荫走走停停，汗水不自觉的往下流，在脸上留下条条痕迹。但是，最让我惊恐的还是蛇。因为这个不速之客开始活跃起来了。
它们要不躲在草丛中发出沙沙的声音，要不在草丛边虎视眈眈的样子，更可恶的是像个拦路虎一样横在路中央跟我们斗智斗勇。看谁最先退场，反正每一次都让我毛骨悚然。
尽管它的停留是短暂的，它看到我们的一瞬间也是紧促的，可我觉得它们就像一颗定时炸弹，随时能让我的心脏爆炸。
还好夏天的到来意味着暑期就不远了。
退去了春的浪漫，结束了夏的炙烤，秋也迎来了他的繁华。在这条山路上，各种野果应有尽有。黄灿灿小金豆、红橙橙的野柿子、紫甸甸的山乌珠（当地方言）。都是我们争先采摘的野果。
像个偷吃的孩子，我们一路边吃边摘，尽情的享受大自然的馈赠，直到口袋装得鼓鼓，唇齿吃得发紫，然后再各自取笑一番。
圆溜溜的野柿子却是个伪装者，它一般长在靠海岸边的路下坡。个头圆而小，只有普通柿子的一半那么大。色泽鲜红，在阳光下闪着点点金光，让人垂涎欲滴。嘴馋的我们，会情不自禁的摘一颗尝尝。一股涩涩麻麻的味道蔓延开来，无数个小分子在嘴里渐渐放大。哈，一不小心，我们变成了大舌头。
经过，初尝“涩果”的经验，我们学会了等待。跟小松鼠一样，我们学着储物过冬了。把它藏在兜里带回家，在灶头的储物洞里，摸一盒火柴棒，折断插上，小柿子变成了小地雷。小心地埋在米缸里，静待它的成熟。等待的味道更加甜蜜。
在南方少雪的冬季里，洁白的雪花难得尘封于此。我有幸邂逅它的来临。白雪皑皑的山路下，一条崭新的沿海公里即将竣工。我第一次不用提前一天赶着山路去上学。
迎着晨光，站在三舅的拖拉机上，噼噼啪啪的拖拉机声音似乎唤醒了这山海间的宁静。被冻得僵硬的双手和拖拉机的车轮一样，用力地抓着这最后的记忆。看着雪地里一深一浅的车轮印，看着渐行渐远的村庄，也将结束我们翻山越岭的日子。
很快，在国家的政策发展中，不久村里就正式通车了。在村口沙朴树下的海边，一条蜿蜒娥的沿海公路，从山脚下一直通向40公里外的镇上，宛如一条巨龙盘踞在山海间。在村民的欢呼声中迎来了第一声汽笛声。而这一年我们也小学毕业了，遗憾的是我和珍珍因家里的变迁从此分开了。
如今，通往家乡的那条山路已被自然风化。记忆中那条依山傍海的山路，一路嬉戏爬涉高低起伏的山岭，如家的明灯却指引着我一路向前。
多年后，我和珍珍再次相遇，尽管都已为人父母。当我们再次回忆那段时光，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。那时的我们天真烂漫；那时的我们独立勇敢；那时的山路崎岖蜿蜒；那时的日子也将一去不复返。多想再走一趟这“翻山越岭”的日子。在山间、在丛林、在岩石上…..在这山海间的四季里寻回属于我们的童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