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陶渊明杯”中国文学艺术大赛| 李靖：我的父亲（散文）

我的父亲（散文）

——写在父亲九十寿辰之际

李靖

“你父亲是个好人！”认得我的一些长辈常这样说。

我说此言极是。只不过父亲有些迂腐，很有点儿东郭先生的样子，让人喜忧参半。前不久还发生了这样一件事：一男青年找上门来问父亲在不在家？父亲说：“我就是。”那青年旋即跪倒在地喊了声“爷爷”，一句话没再说便哭成了一个泪人。见此情形，父亲忙扶起青年问出了什么事这样伤心？那青年哭声骤然停止，诉说自己是老家来的人，和对象一起来周口玩，不小心被车撞了，人被拉到医院包扎时，那司机跑了，需交一千元才能办理住院手续，想给你借一下。父亲听到此，二话没说，从身上几个衣袋里凑了300元递给他说：“先交上，余下的钱我一会儿送去。”那青年千恩万谢、一路小跑地离去。当父亲拿着钱赶至医院时，哪里还有那青年的影子。问遍了门诊科室也不见其踪迹，更无一女青年因车祸光顾过，父亲大呼上当，遭人骗了！回来后，父亲把此事说给我们听时，一家人笑得前仰后合，乐得闭不上嘴。----因父亲一向固执，从来不把家人的劝告放在心上。这下可好，自食其果，一家人怎不幸灾乐祸一次！笑声过后，母亲抱怨父亲怎不记下那青年的名字，或问清他父亲是谁？父亲却说当时哪顾得上这些，只想着赶紧拿钱救人。我立在一旁窃笑不已，暗暗称他东郭先生。

父亲年少时，身世极为不幸，14岁那年，父母双亡于土匪刀下。----那是祖父打抱不平得罪了地方上一恶霸，恶霸拿了银两给土匪，土匪对祖父下了毒手，并企图斩草除根，因父亲走姥姥家才幸免于难。孑然一身的父亲为避免再有杀身之祸，隐姓埋名来到周口给人当学徒。几年的学徒生活造就了父亲逆来顺受的性格，为了求得生存，他始终信奉息事宁人的信条，从不敢向人发脾气到不会向人发脾气，完成了男人性格上最高境界的升华，几十年来坚守着“善有善报”的人生观。

父亲仅上过两年私塾，因为人缘好，被人介绍到市政府下属一个部门做事。时值解放初期，上下行文多以毛笔字为主，父亲喜欢书法，或许他的悟性高吧，字进步得很快，以至到了市里小有名气的地步，求墨的人也多了起来。父亲是来者不拒，搭了功夫又送纸。尤其是春节将至，父亲把整个单位人员家的楹联全包下来。看着同事们一个个急不可待地把一摞一摞墨迹末干的楹联“抢劫”一空时，父亲脸上流露出喜悦的表情。----世上还有什么比同事们的信任更珍贵的呢？

后来父亲担任单位里总财务管理工作，这是一项“慈善”事业。单位里的房屋及每个家属房的水、电、门、窗维修都要父亲过问安排。他总是有求必应，尽量满足每一户人家的要求，需要时，他还会帮忙做些分外的事。能做到此，谁不说父亲是好人呢！

正值父亲沉醉于与人为善的快乐中时，岂料风云突发，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运动----文化大革命从天而降，犹如洪水猛兽吞噬着台上台下的每一个干部。父亲在劫难逃，昔日里与人为善被人指责为假公济私，为职工排忧解难被说成是挥霍公款公物的罪人。令人气愤费解的是：一些受过父亲照顾的人为表示清白，硬是不承认有过照顾之类的事。而那些用于照顾的款和物便成了去向不明的罪证，父亲被莫须有地认定为有贪污之嫌的罪人。为澄清事实，父亲要求调查维修工人，可哪有人跑这个腿，一切不由分说被定了案。后来才知，那是上面为汇集运动成果给单位下了指标，做财务总管的父亲被摊派上了。接下来停职批判、停发工资，我们一家人的生存到了崩溃边缘。断炊迫在眉睫，小妹嗷嗷待哺的哭声撕裂着母亲的心。备受煎熬的我们无可奈何，度日如年。俗话说：“天无绝人之路。”没想到竟在我家应验了。一份没有署名的汇款单竟鬼使神差地从天而降，邮递员送到我家里整整100元钱。这在当时不是个小数目，可买500多斤面粉，这钱被我们一家人视为救命钱。多年来，我们一直在寻找这位救命恩人，始终没有结果，这种不救回报之举，是良心上的救赎，还是救人于危难上的慷慨布施，我们一家人都深感弥足珍贵，会感激铭记终生。

后来我家富裕了，父亲一度被人称为老板。父亲说，我要用10万元回报那个在困难时期慷慨资助过我的人！可40余年过去了，至今没有人愿意接受我家的回报。施舍者对父亲的感恩不动心，不理会，使得我们一家人一直有种歉疚感。借此，我们一家人再次渴望这位救命恩人接受我家的感激之情，并对他们的仗义疏财之举表示仰慕、致谢！

时值父亲90寿辰，写下这段文字以示对父亲厚德的敬仰，更是激励我们晚辈担当起尽孝的责任。坚信：好人一生平安。

   作者简介

李靖，周口市作协会员   中学高级教师 周口市优秀教师 。